在敦刻尔克以南十九英里的卡塞勒,据守要塞的士兵也试图朝海岸撤退。三天来,他们抵挡了德军的前进,让成千上万的部队得以蜂拥地沿着撤退走廊北上。现在他们自己终于接到撤离命令,但是已经太迟了。敌军渐渐渗透包围这座城市的山丘。到了五月二十九日,卡塞勒被彻底隔绝。
驻防区司令桑默塞准将(Somerset)决定无论如何放手一搏,不过不是在白天,德军人数太多了,入夜后是唯一机会,准将下令,晚上九点半集合。
起先一切顺利。部队静悄悄地溜出城、下了山、越过田野,朝东北方向前进。桑默塞觉得越野行军比较不容易被发现。
但其实没什么不同,德军无所不在。在桑默塞带领下,牛津郡第四营和白金汉郡轻步兵在瓦图附近溃败;东骑兵队在一个地雷区全数阵亡;格洛斯特卫队第二营则被困在浓密的圣阿凯尔森林里。
“同志!同志!”围绕森林的德国士兵大声喊叫,希望把格洛斯特卫队逼出来。英国大兵蜷伏在灌木丛中,保持低调。半晌之后,一个说着流利英语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喊话:“出来吧!出来吧!希特勒即将赢得战争,你们输了!出来吧,否则我们就用炮弹把你们打出来。放下武器,即刻跑出来!”
B连队的费恩少尉不打算买账。他曾经听说另一支英军部队听信这类喊话,放下武器,出来投降,但最后只落得遭机枪扫射。他对周围的士兵说起,大伙儿决定奋战到底,杀出一条血路。
既然他们已经被德军锁定了,第一步就是要寻找新的位置。费恩带领弟兄们冲到进一百码外的另一片树林。没有用,敌人很快就发现他们的踪迹。接下来的时间,他们在枪林弹雨下挤成一团渡过。
终于天黑了,这一小群人继续往北行进。他们排成一列纵队,尽可能悄然无声地行动,利用所有可得的掩护。但是假使他们误以为自己可以不被发现,那么这个幻想在一枚红色的维利式照明弹(Verylight)划破夜空时破灭了。霎时,机关枪、迫击炮、步枪等等各式各样的武器朝他们开火。他们遭埋伏了。
曳光弹在天空中纵横交错,附近的干草堆着火,把这群人照得一清二楚。弟兄们在四面八方的攻击中一一倒下,费恩的右臂和右肩也中弹了。他终于跳进一道壕沟,只要匍匐在十八英寸的高度以下,就可以暂时安全。他陆续找到十多名生还者,大伙儿一起在黑暗中潜行,设法绕过德军的侧翼。这一小群人是格洛斯特第二营仅存的弟兄,不过他当时并不知道。
在周边防线的范围外,仍有一名英国士兵继续奋战。在大撤退以前,二等兵拉比兹原本只是北汉普顿郡兵团第五营的一名小兵。德军在布鲁塞尔附近的一次袭击差一点歼灭他的部队。双方激烈交火,拉比兹一度举起步枪,轻轻松松射中两百码外的德国大兵,那人瞬间倒地。
“你能再做一次吗?”连长问他。拉比兹服从命令,又收拾了另一名德国大兵。
拉比兹当场被指派为狙击手,从此独立行动。他并未受过狙击训练,但是他拥有一项不寻常的优势:他从前认识的一名盗猎者,曾教过他一些诀窍。他可以悄然无声地行动,安静得“能靠耳朵抓兔子”,而且,他有办法让自己缩成一团,甚至可以“躲到一根草后面”。
当上狙击手后,拉比兹很快摸索出属于自己的几个小窍门:绝不从树上狙击,因为太容易被围捕;远离农庄阁楼,因为太容易被发现;最佳位置是没有太大行动空间的隐蔽地点,例如一片小树林。
拉比兹靠着这些规则,独自一人穿越比利时,活了下来。他有意跟部队保持联络,但是他通常深入敌境,有一次甚至在德军炮兵部队的后方。他偶尔得跟德军的狙击手交锋。一名狙击手曾经从某座屋顶的孔洞朝他开枪,只差六英寸就击中他。拉比兹回击,满足地望着那人跌出屋顶的孔洞。还有一次,拉比兹大半夜在小村庄的街上潜行,一转过街角正好撞上一名德国狙击手。这一次拉比兹先开枪,而他没有失手。
拉比兹最后抵达尼约波附近的海岸,而后缓缓西行,偶尔对德军阵线展开突袭。五月三十一日,他终于在拉帕讷跟英国远征军再度会合,虽然仍是独立一人,而且也许是最后一位进入周边防御圈的作战士兵。
在最南端,毕洛将军的法国第一军团仍有五个师在里尔奋战。五月二十九日清晨,法军的卡车车队从阿尔芒蒂耶尔的方向驶来,在途中遇见几辆装甲车。法国大兵高声欢呼,以为终于有英国坦克车前来增援了。直到陌生人上前没收他们的武器,法国大兵才惊觉他们撞上的是德军第七装甲师。
和北方断了联系的毕洛将军,下午在斯滕韦克的指挥部宣布投降。他已得偿所愿:跟绝大多数弟兄同生共死,而不是试图脱逃。他的部队大部分在里尔蛰伏,持续阻挡敌军的六个师。
到了现在,顽抗已经没有太大意义。撤退走廊关闭之后,伦斯德的A集团军和波克的B集团军终于会师,德国握有对敦刻尔克进行最后一击所需的所有部队。
不过五月二十九日这天,德国的兵力结构出现重大改变。这次是装甲师将领自己提出让坦克退出战场的要求。古德里安在二十八日晚上亲自巡视前线之后,提交一份报告陈述理由:装甲部队的兵力折损了百分之五十,需要时间准备新的作战任务,而且沼泽地带不适合坦克车行动,再加上比利时的投降释出了许多步兵兵力,在这类乡间地形下,步兵的行动更有效率。
除了这些非常实际的论点之外,或许还有另一个无形因素。古德里安和其他装甲师指挥官的脾气,完全不适合此刻正逐渐形成的静态战争。他们是属于猛烈攻击、突破防线、长驱直入的世界,战争一旦进入围攻阶段,他们就失去了兴趣。二十八日晚上,古德里安已经开始研究塞纳-马恩省河下游的地图了。
无论如何,德国陆军总司令部同意了。五月二十九日上午十点,怀特希姆将军(GustavvonWietersheim)的摩托化步兵团接替了古德里安,莱茵哈特将军的坦克部队也在当天稍晚撤离。不过,这并不表示饱受重创的盟军部队可以就此高枕无忧。相反地,十个骁勇善战的德国步兵师,正步步紧逼三十五英里长的敦刻尔克周边防线。
在防线西端,德军第三十七装甲工兵营于中午左右在菲利普大堡(FortPhilippe)插上纳粹的卐字旗,格拉沃利讷也随即沦陷。在最东端,五十六师堂堂踏入了菲尔讷。下午三点半左右,第二十五自行车中队抵达菲尔讷古城墙的东门,在这里与一支试图进入周边防线的法国纵队狭路相逢。短暂交火后,二十五中队的纽加特上尉迫使法国大兵弃械投降。
然后来了两辆毫无戒心以至于炮塔洞开的法国坦克。自行车中队的格林福尔格中士跳上其中一辆坦克,拿出手枪对准敞开的炮塔,命令坦克车组员投降。他们不敢不从……第二辆坦克的组员也是一样,甚至还不用拿枪逼迫。
这时,纽加特上尉派遣一名被俘的法国少校连同两名士兵走进菲尔讷,要求全城投降。不过胆大妄为有其极限,这一回,他只从据守街道的盟军部队得到一声轻蔑的回答。
在海滩上,没有人知道周边防线的守卫部队还能阻挡德军多久。布赖迪讷的科尔中校有预感德军随时会冲上沙滩。他跟理查德逊中校持续安排部队登船,不过他们替自己在近海留了一艘船,准备拯救岸勤大队,以求“有备无患”。这让他们多了点信心。但是当天晚上两人低声交谈时,都认为自己最后很可能落入德国的某个战俘营。
多佛与伦敦掌握的情报更少了。二十八日,海军总部甚至吩咐坦纳特“每小时”汇报一次登船人数,而这种命令只会来自对真实情况毫无所悉的人。坦纳特耐着性子回答:“已经尽我所能报告进度,但是接下来好几个钟头恐怕无法进行汇报。”
不过即便相隔遥远,有一件事情非常清楚:船只常常出现在不对的地方。有时候,防波堤畔有许多船只,却没有部队可以登船;其他时候则有部队而没有船。海滩上也是一样。需要有人在外海指挥船只交通,正如坦纳特上校在防波堤和海滩之间指挥部队的流向。
韦克沃克海军少将(FredericWake-Walker)被挑中了。大家都知道五十二岁的韦克沃克具有强大的组织能力,也是一名优秀海员,他最后一次服役是在“复仇号”(Revenge)战舰上,这无疑是对他的能力作了保证,因为皇家海军只会把最有前途的军官分派到这类战舰上。此刻,他在海军总部担任参谋,随时可以扛起这项临时任务。
五月二十九日,当韦克沃克吃完午餐回到办公室,得知海军副参谋长菲利普斯少将在找他。菲利普斯问他是否愿意前往敦刻尔克,“想办法让登船行动稍微有点秩序”。韦克沃克表示“非常荣幸”,愿意接受任命。有一点很重要,他绝不可露出强压坦纳特的意图。上校仍然是岸上的海军资深军官,韦克沃克则负责海上的一切。
一个小时后,他已经在前往多佛的车上。下午六点左右抵达之后,他立刻前往拉姆齐的碉堡听取简报。他在发电机室看到一幅描绘敦刻尔克东面海岸的地图,三座海滩——玛洛、布雷和拉帕讷——都标上乐观的数字,每座海滩又各自分为三个区。英国远征军被分配到这些海滩,而玛洛以西的几个海滩则保留给法军。
隔天(五月三十日)清晨四点,韦克沃克搭乘“埃斯克号”(Esk)驱逐舰抵达布雷外海时,这张精心绘制的地图并未让他准备好面对眼前的混乱。转搭乘“青春女神号”扫雷舰后,韦克沃克很快从暂代职务的布什上校口中得知“真实战况”。破晓时分,韦克沃克亲眼见到了海滩上黑压压的人群、蜿蜒入海的长龙、腰部以下全泡在水中的士兵……这些人全都无止境地等待着。
“症结在于船只、船员以及接运过程。”将军后来回顾。上午六点三十分,他透过无线电信号向多佛表示亟须小型船只,七点三十分,他再度要求增派船舰,尤其强调小型船只的需求。
这句熟悉的请求,在过去几小时内越喊越响。午夜十二点十分,戈特的参谋官利斯准将致电陆军总部,加重语气表示周边防线快顶不住了,请尽快且尽可能多派遣船只过来——而且要快。清晨四点,陆军总部捎来了好消息,表示拉姆齐将军会“尽速派遣他所能征集到的许多小型船只”。
不过没有船只过来。四点十五分,停在玛洛外海的“征服者号”驱逐舰发出无线电信号:“西面海滩迫切需要更多大小船舰。”六点四十分,“快活号”(Vivacious)驱逐舰提出相同请求:“亟须更多大小船舰。”
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,利斯准将再度拨了通电话,这次是打给帝国总参谋长迪尔将军。他抱怨道,还是没有船只过来。拉帕讷外海上的韦克沃克将军越来越着急。他派布什上校搭“青春女神号”回到多佛,亲自说明派遣船只和船员的必要性。
到了下午三点,戈特本人也在努力。他首先致电庞德上将,然后打给迪尔将军,指出仍然没有船只的踪影。他再三强调,每一个钟头都至关紧要,分秒必争。
指挥部的人至少可以发牢骚,但在海滩上等候的部队甚至无法享受这种满足。皇家炮兵团的托德上尉在沙滩上蜷缩着,一夜无眠之后,他趁着第一道晨光凝望大海,只看到空荡荡一片。“看不到任何一艘船,”他在日记中写道,“肯定出了什么差错。”
在布赖迪讷,工兵柯尔斯“失望透顶”,无可奈何地勉强自己在沙丘上睡掉一整天。在玛洛海滩,米克尔约翰牧师茫然不解。一整夜没有空袭,却也没有任何人登船。他的脑海浮现一个可怕的想法:“难道海军已经放弃我们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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